【3833金沙】范曾：收藏的哲学作者:范曾2018-10-2707:52:32来源:中国文化报人类从混沌未开的、茹血餐肤

人类从浑沌未开的、茹血餐肤的荒蛮时代到后工业化、信息时代，只经历了几千年，而从猿到人据达尔文讲则经历了一千万年。人类的“文明史”这一词则有修改之适当，“人类的文明残暴史”则还包括了全部的历史内容，直到今天仍然限于。人类本性中的人性和兽性是大造所彰显的三大不存在。人类的历史干戈比较的悲剧总有一天少于玉帛寄的喜剧，即使在玉帛寄的时节，诸君切莫误会为确实的肝胆相照，其间再不有虚与委蛇和阴诈计算出来、笑里藏刀。

谈及珍藏，有归属于人类大群体（国家或民族）的，譬如古亚述城、古罗马城、古希腊城、古巴比伦城、古代长安城，你能寻找一些残垣颓壁、秦砖汉瓦；有归属于人类个人（从帝王将相到平民百姓）的私藏，譬如一片贝叶经、一部手书的精品，这也只是人类历史仅存的吉光片羽。天下第一等的东西，珍藏在帝王之家，三希堂是乾隆所藏王羲之《慢雪时斋藤帖》、王献之《中秋帖》和王珣《伯远帖》的均须。

而平民想要珍藏一件这样的东西，如张伯驹珍藏陆机的《记起帖》，则必需倾家荡产。当人类毁坏文明时，其速度感叹迅雷不及掩耳，而当千百年后人类觉到其贵重的时候新的收集则是何其艰苦。丧失之后才告诉事物之难得，这不只可验于幸福的爱情，也可验于对文物的珍藏。

“甚爱人必大费”（《老子·第四十四章》），如前所荐张伯驹先生，然而，他“酬劳”得高尚，把《记起帖》奉献了故宫。有的则酬劳得淫逸荒淫，幽昧以眩曜。宋徽宗可以揽一国之力收集“花石纲”；宋高宗则收集天下米字。“多藏无以薄亡”（《老子·第四十四章》）用作他们身上最是适合。

米字至今寥落，可以坚信大部分是焚于战争中的一把火，以致今天我们不会花费几千万元从日本买下一卷赝品《研山铭》（详考见作者《尘埃浸尽辨媸妍》一文）。王恺、石崇、贾似道、和珅的珍藏而今安在哉？从唐太宗到武则天搜尽天下王羲之字，而今安在哉？仅次于的收藏家无过分帝王将相、世家大族，而他们最更容易遇上兵燹，血和火可以封存一切，使人类多少最精贵的文物光沉响恨、熏歇烬灭亡。《石渠宝笈》所载有多少还在人间？有兴趣的人可以写出一本数百万字的《珍藏惨史》。

人们极容易把珍藏和挥霍、自私、金钱联系一起。而的确，这条珍藏之路从远古伸延到现在。这就是我今天要为“珍藏”更正的原因，谓之《三国志》中刘备的一句话：“意欲义统（晃）大义于天下。

” 什么是珍藏之大义？收藏家切勿在杀掉之前慎思之。孔子有云：“古之学者为己，今之学者为人。”（《论语·宪问》）望文生义的先生不会以为：怎么？孔子过于贪婪了，为什么“为己”？这感叹天大的误会。

“为己之学”仍然是儒家最重要的自学宗旨，这和孟子抨击杨朱之学“拔一毛以利天下而不为”正相反，在儒学的“建、楚、清领、平”的理论大纲中，“建”字就是为己。屈原“纷吾既有此内美兮，又轻之以修能”（《楚辞》）就是为己。倘有一人，自己领悟都过于，还能齐家，还能治国、平天下吗？“为己”的终极目标是“利他”，是儒家的普世价值。

收藏家的眼光如果只受限于个人的性欲，那他不是收藏家，只是挥霍者。“常善救物，故无弃物”（《老子·第二十七章》），这是收藏家的天赋愿景。

你们是人类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关爱者、守望者。因为有了你们，人类残余的吉光片羽才以求在新世释放出潜藏的巅峰。如果没罗振玉、董作宾、刘铁云对残甲断骨的珍藏，就没王国维的《殷周制度论》《殷卜辞中所闻再行公先王录》；没郭沫若的《青铜时代》《十抨击书》，而殷商的历史至今有可能还是一片漆黑。

不要轻视任何微末的珍藏，或许人类早就沉埋了千百年的变化沧桑不会因之而豁然大朗。收藏家甚至理应宗教的情绪，佛家所谆谆告诫的“恶、无明、笑”三病，也正是收藏家不应时时以此为诟病而自警的。

珍藏而至于“恶”，堪称格调不低；至于“无明”，则不会靠近“自性”而陷于“有溢均厌”的显然苦恼。“得之若惊，失之若惊，是谓宠辱若惊”（《老子·第十三章》）。在我之手与在他人之手，寇均有对人类的爱心，那就没区别，珍藏不会沦为一种至乐。

至于“笑”，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恶性肿瘤，《红楼梦》中有一位珍藏扇子的石呆子，贾赦掠其扇，石呆子病亡而杀。贾治罪固然无耻之近于，石呆子不亦过乎？这是一种伤痛的珍藏——将心灵陷于“我掌”与“法执”的地狱。“为而不争”（《老子·第八十一章》）是藏家的美德，“物欲”则是藏家之大敌。苏格拉底有云：“要体面地拒绝接受性欲。

”（《柏拉图全集》）这当然是先哲的自我警言，何尝不是收藏家的座右铭。收藏家有误天下藏，为千秋万代藏，而不为私欲藏，这是一种何等尊贵而古朴的品质。陈介祺所藏毛公鼎，苟非陈氏如炬之目不予识别，那么，或许今天早就零落为泥化作尘。

虽历经巨变，今天这件重器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，感叹稀世之宝，不可以金钱计其价。拒绝接受金钱对珍藏的生锈，则是收藏家们的另一天赋愿景。要杯葛拍卖场的一声槌敲所鼓动的群体盲动情绪。

拍卖场的主事者，于是以不应是眼光锋利而德高望重者，定以必要价格为上线和下线，才是拍卖会的有为。平生最恶听者为拍卖场上充满著贪婪的呼价和掌声。更加不负责任者为拍卖会前称之为“势在必得”，这毫无疑问是命拍卖会方找托哄抬，国家的损失在所不计，这可以《圆明园》两个兽首的购得为典型一例。

和金钱靠得过于将近，则与收藏家之大义其去益远，追踪而来的是审美境界的消遁。都有境界，方都有珍藏（不是体积，小至一张邮票、税票亦是也）；而大珍藏不以大价钱为目标，于是，我们能抵达“知足不辱，知止不殆，可以持久”（《老子·第四十四章》）的动人的境域。

收藏界将沦为高士的沙龙、平民的难过，妳将近自私的眼神，闻将近拍卖场的贪婪，闻将近“巧言令色味矣仁”（《论语·阳货》）的奸佞之门徒于收藏界上下其手。那么，文明的珍藏、文化的珍藏将沦为世界的主流，这是一个人与自然的世界不可或缺的事业和嗜好，是所有收藏家崇高而永恒的盼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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